2010年10月27日 星期三

談吃何必正襟危坐? (下)

墮落的主婦

舒先生在清貧的意義中亦談及許多和<<窮中談吃>>相互輝映的吃食做菜論點,一樣的,對於他的許多看法我有點不以為然,尤其是以下這段主婦墮落說。

連家庭主婦有時候都會墮落。明明她應該每天買菜,但是她想,我為甚麼不學美國的家庭主婦,因為她們會開汽車出去,就可以把一個禮拜的菜給買好放在冰箱裏。所以當我跟我老公商量的時候,我們家的冰箱要變大,因為我有很多的東西要放,所以就產生了她自己就有快餐效率化的壞問題。這個陋習本來是小技倆的陋習;但她會想,我今天好不容易用了這麼多的材料做這鍋高湯,那我要做多一點濃一點,然後再放進冰箱,以後我每次拿一點,熱一下。 台灣人就是學這個東西。這就好比冷氣害人,使得現在的小孩無精打采。

舒先生期待家庭主婦天天上市場買菜,日日備料熬高湯,這樣才能烹調一桌向上提升的菜餚燉煮一鍋令人神采奕奕的高湯,但煮過菜熬過湯的人肯定知曉,這是理論之述,就現實層面而言可行性極低,除非你家是大家庭,又或者家庭成員個個食量很大,不然哪個現代家庭主婦天天上市場日日熬高湯?再者,舒先生熬過高湯嗎?高湯無論葷素,從備料,清洗,汆燙,熬煮,撈末到過濾,耗時費工,因此,熬一鍋高湯除了外顯的實際成本之外,還會耗費許多難以算計的機會成本,就經濟面向而論,這是極不經濟甚至很不環保的,浪費食物(因為吃不完)也浪費能源。

又,現在有多少家庭主婦奔忙庖廚之餘也可能是個專業的文學家、音樂家、人類學家、社會觀察者或抽象點的生活家,縱使上街買菜或熬燉高湯對許多熱中刨割之道的人而言是樂趣,但天天像上班打卡一樣進行廚事SOP流程,會不會導致她們因此寫不出一篇好文章或譜不了一曲動人的樂章而打壞心情甚且搞砸一鍋高湯?為了不墮落,天天煮一桌沒有靈魂的菜餚,熬一鍋令人沮喪的高湯,不但失去了烹飪熱情還招來了沒職業道德的惡名。

我喜歡上市場買菜偶爾也沉溺於燉煮一鍋工序繁瑣的高湯,然我更樂於將耗時費工的食物一次做多一些冷凍分食,有時還因擅長此道而暗暗自豪,沒想到,這樣的行為是舒先生眼中的墮落與陋習,如果這真是陋習,我還真想知道哪些熱中刨割之道的現代人沒有此等陋習,我更想知道墮落的冷凍高湯和沒職業道德的沮喪高湯讓一般人受挫的程度孰重孰輕?

說了那麼多,我還是十分讚佩舒先生書寫飲饌散文的功力,更相信他絕對是個懂吃擅食的文人,讀著<讚炒飯>篇章中的金裹銀蛋炒飯和以焙過松子芝麻的鍋做出的炒飯,總是令我垂涎欲滴並想有朝一日如法炮製一盤;<美食公園>和<在城市野餐>中提及的業餘烹製者售賣個人自製小數量的便當也讓我嚮往不已。

然,飲食這件事原本就是主觀且私人的,否則也不會有人笑稱梁實秋的<<雅舍談吃>>以現代人的飲食角度觀之根本是雅舍難吃,至於做菜更是沒什麼標準或規矩,不然哪來滿街的創意料理?飲饌之事之所以有趣,就在於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喜好和看法,彼此分享相互激盪,根據許多人不同的論述輾轉於好吃與不好吃的辨證中才有趣呀,多加點鹽滴些許油,不違規不犯法也無需罰款勞役,您不喜歡,換一家就是了,沒必要說人家陳腔濫調或墮落阿,談吃論食這麼開心的事,素顏寬衣敞開心房看到的天地肯定更寬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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